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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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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靜的坐在寬敞的榮慶堂內, 看著丫頭們或進來或出去, 賈母想不出這些丫頭在忙什麽,也想不明白她們這樣忙碌是要做給誰看。

難道是做給她這個老婆子看?賈母心裏撇了撇嘴, 要是以前她會吼上幾句或是罵上幾聲, 讓那些丫頭不用假殷勤, 誰勤快誰賣乖,她還是能分得清的。

可是現在賈母不吼也不罵,因為她知道不管自己怎麽吼怎麽罵,這些丫頭都會這樣假裝自己很忙碌,她們,不是做給她這個名義上的主子看的。

是呀, 她只是這些丫頭名義上的主子。想到這裏賈母心裏就一陣陣發堵: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,這些丫頭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, 更關心自己是不是給老大媳婦與璉兒媳婦印象的?

想到這裏賈母更覺得郁悶,她自己也不是沒給人做過孫媳婦和媳婦,那時她得到太婆婆和婆婆面前獻殷勤、裝小意, 話要在肚子裏過三圈才說出口,還得時時看著太婆婆與婆婆的臉色,暗中增減自己將說出口的話。

可是輪到她自己做婆婆跟太婆婆呢?不能想, 想到這裏賈母心裏更堵的慌。

她這一輩子不應該過成這樣,她應該也跟自己的太婆婆與婆婆一樣,身邊有心腹的陪房、陪嫁出謀劃策,有一心想著得她青眼好升為大丫頭的丫頭們圍繞,更有為了得她歡心, 時時來給她請安說笑的孫子孫女。

不應該這麽冷冷清清,不應該這麽每天吃著份例菜,不應該這麽來來回回眼前只有幾個丫頭!

“去,請你們太太過來。”賈母看到自己的大丫頭鴛鴦進來了,忍不住讓她去叫人。

“回老太太,剛才太太已經在院外給您請過安了,吩咐奴婢要照顧好老太太,問問老太太有什麽想吃的想用的,讓奴婢去回太太,她給您置辦。”鴛鴦笑盈盈的回著話,卻讓賈母心裏更堵了。

聽聽這是什麽話,誰家的兒媳婦給婆婆請安,不是到身前問候,再聽婆婆的吩咐?在院外請安,那是請安嗎,是想問問自己死沒死吧。

還有這個丫頭,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丫頭心裏想什麽。不就是想著讓自己少折騰兩回,讓她少跑兩步路嗎。她就知道,這個老大家的就是個心眼小的,自己都抱孫子了,還記著璉兒生產時的那點兒事呢。

唉,也是她當時太信那個王氏了,否則也不會跟老大媳婦離了心。算了算了,老大媳婦的心一時收不回來,還是接著跟璉兒媳婦好生親香親香吧,人家可是郡主,身份就不是老大媳婦這個娘家敗落的女人能比的。

“那去把璉兒媳婦請來,說我有東西要送她。”賈母的身子坐的略直了些,想著一會璉兒媳婦來了,自己應該笑的恰到好處,不能太熱切,失了太婆婆的面子,也不能太端太婆婆的架子,讓孩子以為自己太嚴厲。

“老太太,還是等二奶奶來給您請安的時候再跟二奶奶說話吧,現在二奶奶得照顧蘭哥兒呢。”鴛鴦還是笑盈盈的說話,可是心裏卻覺得老太太怎麽老不長記性,府裏就沒一個主子待見她的,隔幾天她還要見這個見那個。

賈母恨的一拍炕桌:“我是她祖母,難道在她眼裏還不如一個奶娃娃?去,告訴她們,百善孝為先,她們不來見我就是不孝,我要去……”

說到這裏賈母自己都說不下去了,原本她想說自己要去宮裏尋老太妃,告張夫人與賈璉媳婦忤逆不孝,可是老太妃,早在多年前就已經過世了。

現在宮裏的太妃們不剩下幾個了,這沒剩下的幾個,與她也沒有什麽情份,聖人的宮妃,她更是一個都不認識。

想到這裏,賈母心裏又怨起王夫人來。都是那個女人,要不是她對張氏出手,或是收尾收的利索些,別讓張氏拿了把柄,老大那個混不吝的就沒有理由把老二一房趕出榮恩伯府。

如果老二一房沒有出府別居,元春就還是榮恩伯府的嫡出大姑娘,哪怕是想辦法她也能將人塞進宮去。元春可是有大造化的,長得也是花容月貌,不愁不得皇帝的喜歡,一定能得封高位。

做為高位宮妃的親祖母,她進宮求助說不定還能得到皇後的召見,到那時別說張夫人,就算賈璉媳婦是郡主又如何,還不是得聽皇後娘娘的。

想到這裏,賈母嘴角露出一絲笑意,好象自己想的已經成了真。鴛鴦見她的神情,知道老太太又神游天際了,踮起腳尖想退出門去。

不想她只想著走路輕些,別發出聲音驚醒老太太,卻忘記了身後那個小幾,倒退的身子一下子撞到了小幾之上。疼倒是不疼,可惱的是把老太太給驚醒了。

看著鴛鴦懊惱的表情,賈母心裏又一陣氣苦:“你要做什麽去,莫非你也不想在這裏服侍我?”

鴛鴦趕緊否認,嘴裏向賈母說著自己十分樂意服侍老太太的話,還拿榮慶堂裏丫頭的份例說事,好證明自己得了那麽多好東西,一定會盡心盡力服侍老太太的。

要是她的眼裏沒有那麽期盼,說出來的語又過於輕松,賈母說不定就信了她的話。偏偏鴛鴦一聽老太太嫌棄她,眼神太過明亮了,聲調太過輕快了,引的別的丫頭都探頭探腦的看過來。

這要是不把鴛鴦攆走,別的丫頭還不都得有樣學樣?

賈母一拍桌子:“琥珀,快去請璉二奶奶來,就說我這裏的丫頭都反了,不盡心服侍不說,還要拿捏我這個主子。”

琥珀羨慕的看了鴛鴦一眼,轉身去請璉二奶奶。鴛鴦在聽到賈母說她想拿捏主子的時候,人已經跪下了:老太太說她不盡心服侍她不怕,大家都有眼睛看著呢,她服侍老太太最是細心。

可是拿捏主子的罪名,鴛鴦不敢認。自從璉二奶奶當家以來,行事雖比太太平和些,沒再如以前那樣發賣奴才,卻是心裏有主意的。這心裏的主意的人,怎麽肯讓人拿捏?就是老太太讓人拿捏了,身為當家人的璉二奶奶也不會願意。

府裏多少奴才辦差事,都提著十二萬分的小心,就怕有一絲錯。她到榮慶堂做丫頭前,管家娘子秦大娘已經敲打過她:老太太雖然不出院門走動,可也是府裏的主子,她們這些做丫頭的,別想著拿捏了老太太,好在太太、奶奶面前做張做智。

聽說最初幾個也叫鴛鴦的大丫頭,在府裏太太們面前都能得個座,跟姑娘小爺們都可以玩笑。可是到了自己這裏,名義上是大丫頭,份例倒是不缺,再多的,就沒了。

還不如到大姑娘跟前做個二等、三等的丫頭,走出去多少人巴結著、想做個什麽都有人替做好,就是老子娘得的差事都比別人輕松,何等的體面。

正在懊惱著,榮慶堂外傳來了輕輕的說話聲,還有好幾個人的腳步聲。賈母坐正了身子,還讓鸚哥兒給自己臉上蒙了一塊輕紗。鴛鴦也跪的更直些,希望二奶奶能看出她這分明是無妄之災。

佳慧郡主得了賈母的請字,只帶了兩個丫頭進來,先口內向賈母請了個安,身子卻沒有行禮。賈母心下暗氣,覺得佳慧郡主實在沒有盡到孫媳婦的本份,卻一個字也不敢說。

她是吃過虧的人。當初佳慧郡主初初嫁過來,賈母想著新媳婦總要靦腆些,在賈璉與佳慧郡主第二日來給她請安、敬茶的時候,故意想讓佳慧郡主多跪一下,好給她一個下馬威。

這樣佳慧郡主就該知道,她這個太婆婆,不是能輕易討好的。等過幾日,自己尋個佳慧郡主做的不錯的地方,誇她幾句,露出些親和的意思來,不怕佳慧郡主不以為總算得了自己的歡心。

新媳婦嘛,好不容易得了長輩的歡心,自然要揣摩一下自己做了什麽讓長輩滿意,下次再行事的時候就會按著讓長輩滿意的方法去做。

幾次下來,這個孫媳婦就會乖乖的順了自己的意。到那時候,張氏還敢違了有郡主身份的媳婦嗎,她就不為自己,不是也得為了她的兒子?

誰知佳慧郡主剛跪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,身後的嬤嬤的就已經站出來扶起了佳慧郡主。而佳慧郡主就那麽順著嬤嬤的手站了起來,主仆兩個誰都沒覺得自己做的不妥。

當時賈母也是拍了拍桌子,向著佳慧郡主冷哼一聲:“和親王府好家教,給長輩敬茶,沒聽長輩訓誡就自行起身,是眼裏沒有長輩嗎?”

那個嬤嬤已經扶著佳慧郡主坐到了賈璉的下首,然後才冷冷看了賈母一眼:“老太太,我尊你一聲老太太,是看在郡馬的面子上。不然我是五品職份,你是連誥命都被褫奪的人,還應該先向我行禮才對。”

“郡主更是金枝玉葉,剛才一禮已經極盡新婦本份了。”

賈母被那個嬤嬤說的一楞,卻不肯頭一次就在新婦面前落了下風,把桌子拍了好幾下,才向著那嬤嬤吼道:“百善孝為先,你們郡主嫁進榮恩伯府,我便是她的祖母,受她個禮還不應該?訓誡她幾句還不應該?”

那個嬤嬤一字不讓:“國在家先,老太太想讓郡主行家禮,也該先向郡主行國禮。”

料定賈母會出妖蛾子,早一步來到榮慶堂裏的賈赦與張夫人,直到嬤嬤說完這句話,才對視一眼。賈赦沖著那個嬤嬤擺擺手,剛才還與賈母怒目相向的嬤嬤,乖順的退到了佳慧郡主身後。

賈赦則冷笑了一聲:“老太太,璉兒娶媳婦是喜事,我才讓他們小兩口來給你敬個茶。若是按著老太太對璉兒的“疼愛”,這個茶敬都不必敬的。”

張夫人已經端起茶來放到嘴邊——沒辦法,每次賈赦與賈母說話,她都想笑。看著賈母臉上輕紗起伏,眼睛瞪的老大卻無法反駁賈赦的樣子,她更想笑。

敬茶的後果就是自那以後,佳慧郡主不管在什麽時候見到賈母,都不會再給她行禮,連腰都不會彎一彎的那種。

所以現在賈母已經習慣了,哪怕佳慧郡主當著她的面,對張夫人那個婆婆服侍小心,她都能當自己看不見了。不然怎麽辦,是再讓一個陪嫁的嬤嬤教訓她這個府裏的老封君,還是再讓賈赦那個混帳東西當著孫子孫媳婦的面,把她的面皮揭下一層又一層?

這次也是一樣,佳慧郡主自己找好地方坐下,才閑閑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中的鴛鴦,再閑閑的問一句:“老太太這裏的丫頭又不省心了?”

賈母重重的哼了一聲:“這丫頭心大了,我指東她說西,我讓她去請你跟你婆婆,她有一萬個說法懶著不動。”

佳慧郡主輕輕的哦了一聲,似聽進去了,又似沒聽到一樣,開口問鴛鴦是怎麽回事,又讓賈母心裏堵的發疼:自己這個做祖母的說話就那麽不讓人相信嗎,還要跟一個丫頭對質?

沒等鴛鴦說話,聽說又有好戲看的張夫人,也帶著兩個丫頭進了門。她倒是向著賈母福了一福,不過也沒等著賈母說話,就由她一進門就站起身的佳慧郡主攙扶著,坐到了佳慧郡主的上首。

“怎麽回事?”張夫人表現的一臉急切,不知情的會以為她是憂心丫頭惹老太太生氣,早知道自己婆婆脾氣的佳慧郡主,笑著親捧了茶送到張夫人面前,才道:

“我也是剛得的了信兒,聽說老太太這裏的丫頭又不省心了。沒想到太太還是不放心,不等我問清楚就來了。”放心吧,還沒開始呢。

張夫人就放心的嗯了一聲,沒耽誤看戲就好:“你現在當家,就由你問吧。坐下問,你一天也怪累的,不用站規矩。”說完端起自己的茶杯來,隨時做好擋住自己笑容的準備——她這個兒媳婦也是個妙人,懟起賈母來比賈赦還給力。

佳慧郡主坐到婆婆下首,重新向鴛鴦問了一遍:“鴛鴦,我記得你來老太太跟前服侍前,也是讓人教導過你的,不能讓老太太生氣,怎麽還這麽不小心?”

張夫人手裏的茶杯,就往嘴邊舉了一舉,她就說吧,自己兒媳婦出手就知有沒有,聽了沒,服侍賈母最重要的任務是不讓她生氣。

鴛鴦身子就是一逶:“回二奶奶,老太太今日非得要見太太,可是太太已經給老太太請過安了。然後老太太又說要見二奶奶,奴婢想著二奶奶還要照顧蘭哥兒,不好打擾,就回老太太是不是等二奶奶來請安的時候再說話。”

情況倒是清楚了,張夫人看向鴛鴦的眼神就幽深起來。賈母挑丫頭的眼光倒是一如既往,總是喜歡這些有幾分小聰明的。

可惜也只有幾分小聰明。

佳慧郡主餘光見自己婆婆手裏的茶杯已經放下了,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,向著鴛鴦依然溫聲:“我與太太來不來給老太太請安,打擾不打擾老太太休息,什麽時候輪到你做主了?”

鴛鴦就是一呆,她分明是替兩位主子著想,不願意老太太打擾了兩位主子,怎麽倒成了兩位主子打擾老太太了?

“二奶奶聽岔了,奴婢是怕……”鴛鴦急急想辯解一下。

佳慧郡主擡手止住鴛鴦的話:“不是我聽岔了,是你的心想岔了。”她的聲音猛的嚴厲起來:“不管我與太太有沒有時間,你該替老太太回話都得回。別想著你服侍了老太太幾年,就有了體面,想著借老太太的身份壓我跟太太。”

張夫人不得不再次拿起茶杯,這個兒媳婦呀,你是在罵鴛鴦還是在刺賈母呀?這些年榮慶堂的奴才們,一個個在同樣奴才身份的人面前,都沒什麽底氣,還壓你這個郡主?

賈母那裏也氣的直喘粗氣,卻挑不出佳慧郡主話裏的毛病來:你看,你說丫頭不好,那我就罵丫頭給你出氣,你總不能說我罵的不對吧?要是你還覺得我罵的不對,外人聽了是不是得覺得你這個老太太其實有點兒不講理?

眼看著張夫人與佳慧郡主,讓人把哭哭啼啼的鴛鴦帶出去,說什麽她們有時間再過來陪自己說話,賈母連回應都懶得回了。

回什麽,說讓她們不用來?下次她們不更有借口不見自己?說讓她們天天過來,萬一再過來,又帶走一個自己使順手的丫頭怎麽辦?她算是看出來了,每次她鬧著丫頭不好,接替的人總會晚上幾天,換來的更比前一個更不合她的心。

賈母後悔了,她剛才應該忍一忍。那個丫頭不是不想在自己這裏服侍嗎,自己應該把她留在身邊,天天支使她,讓她擔著大丫頭的名頭,做粗使的活計,看這些丫頭再看著人被帶走,還羨慕不羨慕。

唉,自己怎麽總是忍不住呢。賈母等到丫頭們都去廊下議論鴛鴦會被如何處置的時候,重又陷入深深的後悔之中。她後悔的不是眼前鴛鴦這件事,而是對佳慧郡主的策略。

在佳慧郡主進門之前,賈母還想的好好的,新婦進門後,沒有不想著自己當家作主的,所以與張夫人就有天然的矛盾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,自己這個做太婆婆的與孫媳婦結成一線,不信鬥不過張氏。

可是敬茶鬧的那一出,讓賈母知道佳慧郡主別看只是個記名嫡女,可是和親王妃沒少教她東西。想著打壓一下再拉攏,是行不通的。

行不通怎麽辦,自然得轉變一下做法,賈母想出了一個主意,那就是向佳慧郡主示好。當天賈母就打發玻璃帶上自己還算拿得出手的一套紅寶石頭面,去“賞”給璉二奶奶,理由是老太太挑首飾的時候,發現這套比早晨給的見面禮,更適合金枝玉葉的璉二奶奶。

跟著玻璃一起到榮慶堂的,正是那位替佳慧郡主出頭的嬤嬤,賈母剛以為人家是來替佳慧郡主謝賞的,那位嬤嬤已經冷冷開口了:“有一件事好叫老太太知道,這上人賞下人才能說賞。我們郡主是超品的誥命,老太太只能用送,不能說賞。”

說完嬤嬤扭頭便走,把賈母那張本就布滿燒傷疤痕的老臉,氣的更加青紫:你覺得我用賞字下了面子,倒是有骨氣的把東西還回來呀,怎麽還收下了?

心疼歸心疼,下一次賈母還是得了教訓,讓丫頭去廚房要了幾樣自己愛吃的點心給璉二奶奶送去,說是讓璉二奶奶適應一下府裏的口味。

那個嬤嬤又出現了,賈母覺得這一次應該是來道謝了吧,誰知,並沒有。人家還是那副冷臉:“老太太送的點心,太過油膩,甜味也過重了,又過耗人工,郡主請老太太不必再費心。”

賈母想用茶杯摔那個嬤嬤,生生的又忍住了,這個嬤嬤一看就是個得臉的,身上還有品級,自己先不跟她計較。

接下來的幾日,賈母還是不停的把自己的份例菜讓人送給佳慧郡主——雖然現在賈母也沒有了把天下的菜名寫在水牌上、轉著圈吃的特權,不過張夫人與賈赦也沒虧了她,她的份例菜還是比別人多了四道。

也不知是不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,除了前一兩次那個嬤嬤又出現過,第三次那個嬤嬤就沒再出現,讓賈母暗暗得意:就算張夫人為了不讓佳慧郡主親近自己,在她一入府的時候說過些什麽,可是自己如此把佳慧郡主放到心尖上疼,就不信一個本應處處小心的新婦不感動。

自信的賈母,在一次佳慧郡主來榮慶堂的時候,狀似無意的問起她在娘家的時候學沒學過管家,還說她沒學過的話,自己還可以教教她。

聽說佳慧郡主學過管家,賈母很是欣慰:“如此便好了,你學過管家,璉兒的院子就可以放心交到你手裏,不用再由他那個奶娘再把持著。唉,說來也是你婆婆……”剛成家的新媳婦,哪個不想著趕緊接手管家之事,不忌憚丈夫的奶娘?

可惜賈璉的那個奶嬤嬤,只生了兩個兒子,不然這年輕的少爺跟奶娘的女兒之間的事兒,也可以說上一說。賈璉的奶娘可是張氏挑的,跟那個張氏一樣,都不知道勸著賈璉跟自己這個祖母親近,難道跟自己親近了,還會讓他吃虧?

佳慧郡主怪異的看了賈母一眼:“老太太說我婆婆?”

賈母以為佳慧郡主也願意聽聽自己婆婆的不到之處,好做日後的把柄,故做神秘的看了一眼跟著佳慧郡主的人。誰知佳慧郡主就如不懂一樣,並沒有讓自己的人跟賈母的丫頭一起退出榮慶堂。

好不容易起了頭,賈母並不想因為幾個下人放棄機會,再說聽的人多了,流言傳的才快,將來就是查出來,還不容易查到自己身上。

“你婆婆那個人,就是太小心了,挑的人只要看著老實,卻不知道這看著老實的人,內裏若是藏起奸來,才更讓人防不勝防。”

“只說璉兒房裏,他剛出世的時候,你公公便給他攢了大筆的私房,”那些東西怎麽來的,現在說起來賈母還止不住的氣憤,說出來的話就狠厲了幾分:“可是那時璉兒才多大,你婆婆又要管著一府的事兒,自然都是他那個奶嬤嬤收著,誰知道現在還剩下多少。”

“老太太說的是。”佳慧郡主不光眼神怪異,聲音裏頭好象也壓抑著什麽。

賈母以為她是被趙家的氣的,接著說道:“還有歷年來璉兒的月例、年例,筆筆都要查清楚。你別因為自己是新媳婦臉皮薄就不好意思查。又怕因為那是璉兒從小到大的奶嬤嬤就不敢查。璉兒若是因為這個跟你生氣,你只管來告訴我,等我給你出氣。”

說到最後,賈母憑生出一股豪情,好象自己還是那個兒孫爭相討好的老太太。

佳慧郡主就個時候站起身來,說了一句:“時候也不早了,二爺該回來了,等下次我再與老太太說話。”就出了榮慶堂。

那位嬤嬤又留下了,向著賈母笑了一下:“多謝老太太替我們郡主想的周全。”

賈母更加得意:“我一向覺得郡主大氣穩重,是個靈透的,心裏自然偏疼她兩分。你們二爺有不到的地方,郡主不好意思說,你只管替郡主告訴我。”來告狀的次數越多,自己這個老太太的作用越明顯,日後郡主就離不開自己這位老太太了。

嬤嬤就似笑非笑的看了賈母一眼:“就是老太太這話說的晚了幾天,趙嬤嬤在郡主進門的第二日,就拿了帳本子請郡主和我一起點了郡馬的私庫。要說趙嬤嬤還真是個細心人,郡馬用一張紙她都記得清楚著呢。”

好象想到了什麽,嬤嬤又笑了一下,這回笑的真誠了一些:“就是太細心了些,將郡馬有幾兩私房,都放在什麽地方都告訴郡主了。害的郡主還得時時看著些,要是郡馬的私房少了,得及時給他補上。”

滾你的吧。

賈母在心裏怒吼著,誰要聽你們郡主是不是給賈璉那個混帳行子添私房,我是想讓她跟那個趙家的為了璉兒院子的管事權,鬥上一場!

不想輕易承認失敗的賈母,就跟沒與佳慧郡主說過那些話一樣,仍不停的讓人給佳慧郡主送菜。過了一個來月,到了佳慧郡主該回親王府住對月的時候,賈母又派了丫頭來請。

佳慧郡主挺給面子的過來了,讓賈母對自己接下來的話又有了信心:“你回王府住對月,該準備的東西,你太太可都替你準備好了?”

佳慧郡主就禮貌的謝過賈母的關心。賈母做出知心的模樣:“論理這事應該是你太太說的,只怕她是一心望高的人想不到,我還是得提點一下。”

見佳慧郡主面露不解,賈母心下更加得意:“出嫁的女兒孝敬娘家母親,是人人都能理解的事。只是你與別人還有些不同,孝敬王妃的同時,也該想著自己的生母些。總是養你一場,你記到王妃名下已經剜了生母的心,出嫁了總該讓她知道,你心裏是與她親近的。”

“都說生恩不及養恩大,可是你記到王妃的名下時,都與璉兒定親了,誰把你養大的,你心裏該有個數。”賈母擺出一副莫測高深的姿態。

此時賈母心裏得意——哪個記名的女孩,不惦記著自己的生母?就是宮裏的皇子們,生母身份過低不得不養在高位妃嬪的名下,還暗暗照顧自己的生母呢。何況佳慧郡主是個女孩,王妃待她又只是面子情,更該心裏貼近生母。

張氏一定只給王妃備了禮,自己現在提醒一下佳慧郡主,不愁她不對張氏不滿。

“郡主,太太那裏還等著您看禮單呢。”嬤嬤扶起佳慧郡主來,臨出榮慶堂的時候才回頭向賈母道:“老太太操的一番好心。回王府給什麽人帶東西,都是咱們郡主給太太提的名。”說完主仆幾個走沒影了。

這一出足足讓賈母消停了兩個月,快過年的時候才緩過神來。好不容易佳慧郡主又來榮慶堂一回,她也不再冒然挑撥了,想著慢慢與佳慧郡主緩和一下。

佳慧郡主似是知道賈母有意與自己緩和關系一樣,到榮慶堂的次數較以前略多了些,讓賈母擔著的心放下了好些:本來她還怕佳慧郡主身邊的那個嬤嬤太精明,這幾次佳慧郡主過來,都沒帶那個嬤嬤,這可是一個好現象。

接連幾日,佳慧郡主每天都會到榮慶堂裏坐一坐,讓賈母的信心大增,說出來的話裏不乏試探之意,不過佳慧郡主都沒有接知,可能是因為那個嬤嬤不在的緣故,倒也沒給賈母新的難堪。

賈母這一次謹慎了起來,試探後沒有多說別的,卻有意讓自己的丫頭去廚房、庫房裏要東西,都是不在她份例裏的東西。

有幾次東西要回來了,也有幾次丫頭是空手而回。賈母心裏默默的算了一下,空手而回的時候,都是自己的丫頭單獨出現在了廚房或是庫房。而帶回東西的時候,則無一例外的是自己的丫頭見到了佳慧郡主的人,那些人給丫頭開口講了情。

這讓賈母心裏興奮不已:佳慧郡主的人,那可都是她從親王府帶來的陪嫁,自然是跟她一條心的。以前怎麽不見那些人替自己的丫頭講情,自己這才與佳慧郡主多說了幾次話,就已經有人替自己的丫頭講情了。

照這樣下去,等到佳慧郡主管家,自己再想著吃用什麽,就不會再有份例一說,而是想吃什麽吃什麽,想用什麽用什麽。吃用還是小事,若是自己向佳慧郡主求情,說她一個人管不過來這麽大的一座府邸,讓……

越想越覺得自己計劃可以成真的賈母,在佳慧郡主再一次來榮慶堂的時候,就話裏話外的開始說起這女人到了夫家之後,最主要的除了丈夫的心跟生個孩子外,還得拿住管家之權。

只有有了管家權,才能看出婆家是不是真正看重媳婦,是不是真的對媳婦滿意。府裏的奴才們才能認清哪位主子才是真正的主子,知道該向哪位主子效忠,而不是分不清大小。

只有有了管家權,出門交際的時候,與別家的太太奶奶相交才有底氣,不管是想辦賞花會還是辦個詩酒會,都可以自己決定,不用看當家太太的臉色。

只有有了管家權,那才能知道一個府裏的銀錢往來究竟有多少,對自己丈夫的行蹤才能不用打聽就有人報到自己面前,省得丈夫悄悄與自己離了心,自己還蒙在鼓裏。

賈母說話很有技巧,用的都是我們那個時候,我年輕那會兒,我聽別的太太說等等起頭,就算是有心想說她說的不實,她也可以用自己年紀大了,可能記混了給搪塞過去。

一番話說的佳慧郡主連連皺眉,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,讓人覺得她有些心事似的。賈母做為慈愛的老祖母,自然關心的問了又問,可是佳慧郡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。

她沒說,可是賈母卻覺得自己猜 到了,這分明是自己說的話佳慧郡主已經聽進去了。看來下次自己再加一把柴,佳慧郡主就該跟張氏爭奪管家權了,到時自己就可以給佳慧郡主出主意,她一個人鬥不過張氏,不是還可以找外援嗎?

外援有人選是現成的,賈珠的媳婦王熙鳳,就是一個好人選。她又沒有生下一男半女,幫著佳慧郡主來管家,一定會盡心盡力的,從公中得些銀子貼補一下二房的。

其實賈母是完全猜錯了,人家佳慧郡主早已經不耐煩再看她一大把年紀,還要遮上一層輕紗的臉了。可是自己的婆婆卻不時的叮囑自己,賈母頻頻示好,自己身為一個孫媳婦,不管身份多高,她還是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。東西也就算了,人總得不時的打個照面。

可是今天老太太說的那些話,裏頭的意味讓佳慧郡主十分不喜,也讓她明白婆婆一定早就知道老太太要從自己身上動手,所以自己一個月前接手管家的事,才沒讓風聲傳進榮慶堂。

看來這是婆婆對自己的考驗!

在佳慧郡主看來,自己的婆婆不單是個聰明人,還是一個通透的人,她用老太太來考驗自己,一定大有深意。可憐還有些單純的佳慧郡主,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婆婆,已經把自己與賈母的相處,當成熱鬧看了,發現自己沒有吃虧,她就會替賈母創造機會,一直看下去。

與自己的陪嫁嬤嬤商量一下,佳慧郡主還是決定把老太太今天跟自己說的話,跟婆婆學一學,婆婆信任自己,小姑子也親近自己,可不能因為一個只會惹事的老太太,讓婆婆心裏不喜,到時不光小姑子不再親近自己,只怕二爺也會不滿。

張夫人聽完了佳慧郡主的話後,心裏對賈母佩服的五體投地,只論這份不屈不撓的精神,張夫人覺得自己比不過賈母。

她笑著向佳慧郡主道:“老太太別的事上糊塗,可是怎麽把握人心上,除了對老爺外,還是清楚的,這個你可以學一學。”

迎春聽了就在下頭偷笑,張夫人瞪了這個庶女一眼:“你也學著些,別天天只知道憨玩兒。”

迎春是在賈璉九歲那年才有的,她姨媽生她時難產死了,賈赦因為絕子湯出了紕漏,自己覺得愧對張夫人,只讓奶娘養著。張夫人在她三歲的時候見了幾次,覺得小姑娘沒有原著裏那麽木訥,便不時的讓人抱到自己這裏來玩兒,漸漸的倒有了些母女情份。

府裏的奴才總有些捧高踩低,見姑娘得了太太的心,誰不稱一聲大姑娘?就是開始出門交際之後,別人見了她與張夫人相處,也都敬著些。

佳慧郡主與迎春多少有些同命相憐的意思,有時又羨慕張夫人與迎春相處時的真情,比自己與王妃這對記名的母女強多了,因此聽到張夫人說小姑子,她還幫了一句:“妹妹學這些,倒還早呢。”

迎春就沖著張夫人又一樂,然後靜靜的聽太太教嫂子處置:“不過你接手管家,自己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來,帶著你妹妹給你搭把手也使得。也可帶著你妹妹去見見老太太。”到時賈母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,這次再派個機靈點兒的丫頭跟著。清雲那丫頭就不錯,學起東西來繪聲繪色的,讓人身臨其境似的。

佳慧郡主聽了自然應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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